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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堆白金属铜锻造 最高的工艺典范
TIME: 2024.07.31

  “雪堆白”金铜佛像铸造材料特别,制作奢华。用黄金装饰寺庙楼阁不是西藏的发明,但把这种风尚完美地继承下来并推上历史顶峰,在今天富裕的物质世界里仍放射璀璨的光彩,赢得世界喝彩的只有西藏。

  在八廓街的一个巷子深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跟随声音的踪迹走进去,一个偌大的院子内,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造金属铜器,已完成的佛像就放置在院子一侧。

  这里,是现代化今天新时代的“雪堆白”—原西藏古建队,现市城关区古艺建筑美术公司。

  在午后阳光最充沛的时刻,旺堆师傅吃完饭,点燃一根烟,开始陷入回忆之中。曾经,他跟随学艺的师傅次仁平措是布达拉宫脚下掌握雪堆白工艺的传奇人物之一,自从师傅去年去世之后,他就开始独立承担一些重要的工艺制作。

  雪堆白曾经十分显赫,从17世纪开始,即成为西藏地区最具权威及重要性的官方造像工坊。“雪堆白”金铜造像的铸造材料非常特别,使用的是含的多种金属原料及金银等贵金属的铜合金,承袭印度帕拉遗风,早期经过尼泊尔工匠传授,佛像的制作繁复奢华,并镶嵌了大量各色珍宝。这正如一位工艺品收藏大师所说:“用黄金美化装饰寺庙楼阁不是西藏的发明,但把这种风尚完美地继承下来,并推上历史的顶峰,在今天日益富裕的物质世界里仍放射璀璨夺目的光彩,赢得世界性喝彩的是西藏。”

  在其鼎盛的时期,雪堆白汇聚了整个西藏最出色的匠人:27名铜匠和26名錾花工匠,分别是从前后藏两地的差民中征调而来的;12名铸工、6名泥塑工和3名画匠,则是从山南地区涅觉热、拉加里等地征集而来的;3名雕刻匠,是从塔布地区的殷实富户中征调的;此外还从最有名的工匠中筛选出6名钻石镶嵌工和铁匠,以及2名木匠。“毫不夸张地说,雪堆白代表了西藏当时手工艺的顶配水平。”旺堆师傅说。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雪堆白涌现出大量手艺精湛的工艺大师,而随着寺庙建筑的日渐式微,这些大师又逐渐回流民间。今天的市城关区古艺建筑美术公司负责人拉巴次仁和记者说:“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国家投入巨资维修布达拉宫,已经分散在各地的雪堆白老艺人被重新集结,并成立了市城关区古艺建筑美术公司,开始对布宫做新的修葺。”也是从那时候起,先后承接了桑耶寺、扎什伦布寺强巴佛殿、萨迦寺、大昭寺、小昭寺、八廓街等主体工程的修复工作。

  旺堆师傅也参与了这些重要的寺庙工程修复。从1990年开始到现在,对布达拉宫内的灵塔和金顶的修复始终没停止过。“一年四季都要做一些镀金和修补,这些都是费工夫的活计,需要非常细致,而且要修旧如旧,仿古代的雪堆白工艺,不能有丝毫马虎。”旺堆收了五个徒弟,大徒弟次仁曾经是他最顽皮的徒弟,从2009年开始跟着师傅学做金属锻造工艺。“我曾经以为他是最静不下心来学习的一个,毕竟这门手艺太需要专注,没想到,他是坚持到现在学得最好的徒弟。”旺堆说起自己的得意门生,黝黑又严肃的脸上也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他曾经带着几个徒弟到内地的发达城市去参观。上海、北京、无锡……看的不是城市风光,而是金银铜锻造工艺。但城市的节奏快工匠少,精品寥寥无几。“现在城市里大部分用的是模具浇灌的铸铜或镀金工艺品,但我们西藏的镏金铜饰则是用铜皮做为材料,敲打出物象的凸出形状,以此为基础,再通过仔细敲打雕刻并镏金之后,最终装饰成铜雕艺术品。”旺堆师傅和记者说。事实上,金银锻造的雕刻艺术与铸铜佛像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通常西藏的金属锻造都是体积非常庞大的佛像,形成强烈的视觉上的冲击力,此外,一旦安装成功就不可移动,制作时也能够准确的通过艺术工匠的造诣进行二度创作,让雕刻出来的作品灵气十足。

  因为纯手工打造,每一个大型工艺制作都是慢工细活,一个工程队19个人,要日以继夜,通常近两年才能完工。“比如我曾经带徒弟接了灵山大佛的单子,最难雕刻的是面部表情和眼睛,必须全部手工,机器做不来。这种活儿最讲究技巧,通常都是我这种老师傅才能做。”旺堆把手上现雕的佛像拿到阳光下端详,看是否接近自己期望的完美程度。

  市城关区古艺建筑美术公司大院里等待鎏金的一件锻造作品,作品斑驳的外表下仍然不失神像的典雅端庄气质,作品神形兼备,一眼看去便使人产生安详肃穆之感

  为何在西藏,金铜锻造的技术如此发达又源远流长呢?其实,从吐蕃时期开始,寺庙屋顶就用镏金铜饰来点缀与美化建筑,为西藏寺庙的金顶建筑装饰风格开创了先河,形成西特的建筑风格。金顶,慢慢的变成了寺庙或教派地位、等级与财富的一种重要标志和象征。

  旺堆师傅曾经跟着仁增老师一起参与到大昭寺的修复工程。《西藏王统记》里记载,大昭寺是西藏最早的一座与金顶有关的佛殿。但金顶随着漫长岁月的洗礼,已经有许多破损亟待修复,包括主殿的释迦牟尼佛殿金顶,十一面观世音佛殿金顶,弥勒佛殿的金顶,中心大殿的金顶以及附属建筑组成了华丽又壮观的金顶建筑群,这几乎能称之为金银锻造的杰出代表作,其建筑造诣让人惊叹。但正因为如此,其修复任务也就更为艰巨。

  大昭寺除了金顶之外,还有一种西有的白玛草墙,也装饰了许多镏金铜饰造像,分别由圆雕与浮雕组成。

  白玛草墙是何许东西?白玛草又称之为怪柳,它春天生长的嫩枝和绿叶,竟然可以治疗风湿病,还可用在建筑。把怪柳的枝条去皮晒干,切成40厘米左右的长短,用湿软的牛皮绳捆扎成手臂一样的粗细,然后分成束,一层又一层地固定好,垒高,再加上粘土、石板、木栓和土墙帽,就是白玛草墙,最后刷一层绛红色,如同袈裟的颜色。这种墙体的神奇之处,在于不但可以减轻墙体顶部的重量,还可以防潮透气,保护高层藏式建筑。再在白玛墙上镶嵌金光闪闪的镏金浮雕铜饰,装饰罗汉、天女、吉祥八宝……这白玛草墙的神圣程度,也与金顶不相伯仲,同样被视为权力地位的象征,在西藏的历史上,只有高级的寺庙、宫殿或庄园,才有砌筑白玛草墙的权力。如今,大昭寺内需要修复工艺极其繁复,屋檐飞扬之处必有金翅鸟,手中或持蛇、面具、佛像、,并在墙面镶嵌有吉祥八宝图、十相自在图等各种精美的图案。

  要如何才能修旧如旧,不破坏原来的面貌,凸显当年建筑艺术的奇妙呢?“我们是保留原来造像的基础上,清洗岁月留下的污垢,并对表面的损害进行局部修复,而后再镀金,最重要的是要保留其原来的风格不变。”旺堆师傅说,譬如,大昭寺的金顶修建凝结了藏汉尼工匠的心血,建筑群里,护栏下的高浮雕人物是尼泊尔的造像风格,屋檐的浮雕是藏族的风格,飞檐翘角的鳌头则是汉族的造像风格。这些原来的造像雕刻风貌是绝不能随自己喜好去改变的,但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雕琢修复,则需要对雕像有扎实的了解与深厚的文化根基。“雕琢金铜佛像与饰物,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神圣的事情,需要足够的虔诚与耐心。”

  如今的西藏寺院,金顶的屋檐上都有金光闪闪的金翅鸟、孔雀与莲盘,四角的飞檐则雕刻了鳌头翘角,铜制镏金的祥麟就安详地立于屋顶之上,白玛墙上镶嵌的镏金浮雕图案,美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从“后弘期”开始,这些鲜明的藏传佛教造型艺术,就以各教派的理念,把佛经中抽象的故事情结塑造成各种具体的象造像,形成独特的风格。

  撰写《西藏艺术》雕刻卷的作者韩书力先生曾经对此给予高度的赞赏:“千百年来,西藏艺人表现佛地天国的虔诚与热情经久不衰,高明的作者在两度空间里驾轻就熟地运用形体的高度、轮廓、点面疏密等因素,以最简约的构成,最经济的笔法,收获丰满璀璨的艺术效果。在敲制和溶铸的浮雕中,能够准确的看出其源自印度火焰式艺术,又形成自己独特的面貌,其典雅、匀称、凝重的风格与气派,可以称之为西藏浮雕之冠。”

  作为铜雕镏金雪堆白手艺传承人之一的米玛已经跟随师傅多年。他和记者说,无论是建造寺庙的金顶还是浮雕,都需要大量的铜皮。这些铜皮主要用的是黄铜、紫铜和红铜。将材料备好之后,先用墨笔绘画出物体的轮廓到纸上,再复制到铜皮上,然后把铜皮放到木砧上反复敲打,具象的表面轮廓被逐渐敲打而出,而后再进行雕刻。

  錾刻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浅刻,另一种是将浮雕与镂空雕刻相结合。显然,后者的难度更大一些。“浅刻只需用小锤子轻轻地敲击浮雕上面的装饰细部花纹与线条,但镂空浮雕就非常难了。”米玛说,不仅要对细节部分来加工,而且整个錾刻的过程,一旦敲击过重,会让连接的铜皮发生断裂。钻孔打眼亦十分有讲究,不能有丝毫出错,这对工匠的要求到了接近苛刻的程度。

  然而,这并没结束。镏金才是考验。须先将金块溶化,碾压成轻薄如翼的金片,切片为丝,再将碎丝与水银混合,或者加入一些碎玻璃渣末,掺入清水,而后在研钵内不停地研磨,直到其变成白色的稠液,再用刷子将稠液不分薄厚,均匀地涂刷在浮雕的表面,重要的是,这刷不能太薄,以免露出铜胎,又不能太厚,否则会影响美观。等其完全干透之后,才可以用炭火来烘烤。

  “这烘烤看似简单,其中也暗藏乾坤。”米玛说,烘烤所要掌握的技巧,是一边晃动,一边用钢丝刷、棉布之类的东西刷拭浮雕的表层,直到镏金后的浮雕由白色变成金黄色为止。之后打磨光滑,再用贵重的玛瑙石碾出光泽。要想让这镏金的金色呈现浅黄还是深黄,则由镏金的次数来决定,展现深黄色,常常要重复镏金三次左右。而呈现暖黄色就更复杂了。

  “这种工序被藏族当地人称之为上红。”米玛说。需要把镏过金的浮雕铜饰重新加热,然后浸泡在一种用当地树皮制作而成的溶液之中,取出后,原来黄橙橙的金色,就变成了趋向发红的暖金色。经过“上红”的工序之后,这艺术品镏金就更鲜艳夺目了,有一种庄严富贵的美感。

  米玛在专研多年雪堆白的镏金铜饰技术之后,将目光从寺庙与宫殿的修复工程转投向了旅游及商品市场。确实,这种在西藏被发扬到极致的传统雪堆白手工技艺,如今能发挥更大的用途。

  他开始尝试自己开了工作坊,用这种技艺来做各色精美的藏式柜子,摆放客厅与办公室的艺术品雕像,还有旅游纪念品。如果说旺堆算是老一辈雪堆白手艺人的代表之一,那米玛就是年轻一代的匠人典范。他积极参加各种创业大赛与旅游展销会,并一举夺得市创新大赛一等奖。(撰文/唐聪 摄影/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