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晚上八点半，在电台街巷子深处的大觉精舍内，不时传来阵阵笑声，偶尔的叫好声从透着暖黄色灯光的厢房传出。屋外静谧的夜包裹着这一切，显得热闹的屋内更像一个世外桃源。

  推门进屋，木门“嘎吱”一响，配上铁锁环清脆的金属声，一扇传统相声的大门打开了。袅袅茶香萦室，台上相声演员妙语如珠，台下三五人围成一桌，抚掌大笑。

  这是山人斋曲艺社的固定演出，每周六晚八点半准时上演，自2011年6月18日首演至今，已过去近8年。山人斋这一个名字，源于“山人自有妙计”，同时暗示了贵州的山地特色，颇有意趣。

  山人斋挑班班主是贵州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张毅贤老师，从小在天津长大，1965年，因三线建设支援内地，跟随天津拖拉机厂来到贵阳，说的是天津传统相声，年少时曾跟着天津市曲艺团著名相声演员朱相臣学说相声。后来，他拜在天津相声名家“马三立派”第三代传人张宝堃门下，成为马派相声第七代传人。

  目前，在山人斋里的十余名相声演员都是他的徒弟，在经过严格的拜师礼后，也都随他一同记入了天津相声的家谱。其中，贵州人最熟悉的恐怕就是张硕了——本土方言情景剧《开心帮》中“张总”的扮演者、贵州电视台节目主持人。

  张硕与张毅贤在2000年就认识了，那时候他慢慢的开始学说相声，直到2009年才与几位师弟行拜师礼，正式拜入老爷子门下。在山人斋成立之前，他们没固定的场地演出，总因找场地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后来，张硕和师弟班仕斌经过一番筹划，2011年6月，山人斋曲艺社成立。

  2011年，张毅贤68岁，快入古稀之年时挑起山人斋的班主之责。老爷子对此说：“我这人很笨，不会打麻将、不会下棋，没有兴趣打扑克，也不大喜欢卡拉OK，唯一的爱好和特长就是说相声。”

  山人斋组建后，大家有了固定的演出时间和地点，每周可以一起表演，一起讨论时下流行的话题，切磋技艺。

  山人斋的演员们都不是专职的相声演员，他们中有电视台主持人、导演、演员、公司老总、自由职业者、国家公务人员等。“我告诉他们必要有自己的工作，在贵阳靠相声是无法养活自己的。”说相声多年的张毅贤深知相声在贵阳的小众程度，山人斋成立以来，观众最少的时候只有3人，如今场子也常坐不满。

  “我们不为赚钱，只为有观众欣赏我们，我们能有个演出的机会，精进学艺。”张毅贤和记者说，八年来，大家从没要过演出费，因山人斋而来的收入，一般都是用来购置演出服装或者团队聚餐。

  ——“骡子会掉到茶碗里烫死了，这像线日，张毅贤、张硕、朱元虎仨人演了一出相声传统曲目《扒马褂》, 时不时抖搂的包袱，骚扰着观众的笑神经，引发一阵阵哈哈大笑。

  张毅贤饰演的老头，财大气粗，常常信口开河，谎话连篇；张硕饰演的角色，爱贪图小便宜，巧舌如簧，为了借用老头的汽车，为他的大话圆谎；朱元虎饰演中间人，个性正直，面对老头离谱的谎言，总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在这段相声里，张毅贤是逗哏，朱元虎是捧哏，张硕是“腻缝”。虽是逗哏，但张毅贤并无另外的两位抢眼，一个个包袱总在朱元虎的故意挑事和张硕的夸张表演中抖响。在和年轻人搭档表演时，张毅贤有自己的烦恼，“如果我和年轻人搭档，在舞台上故意讽刺年轻人，去逗，观众就觉得这老头倚老卖老欺负年轻人，笑点就没有了。”

  山人斋的相声演员里，逗哏要比捧哏多。原本是逗哏的张毅贤，为了“传帮带”，现在也常常以捧哏的角色上场。朱元虎，是张毅贤的徒孙，是张硕的徒弟，能逗能捧。他能够学上相声离不开老爷子的帮助，要知道学相声之前他还不会说普通话。

  朱元虎的父亲是相声迷，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经常去茶楼听相声，朱元虎耳濡目染从小就对相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2004年，18岁的朱元虎还不认识张毅贤，对相声的了解全靠上网。那时他在中国相声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愧谈贵州相声》，批评贵州没有相声底蕴，没有学艺的环境。这个帖子被张毅贤知道后，找到了这个年轻人并告诉他贵州的相声，从民国时期就开始扎根了。

  “当时老爷子也没说教也没说不教，之后就让我跟着他去和前辈们聊天喝茶。”就这样，朱元虎在张毅贤的办公室待了3年，耳濡目染学到了很多知识，所以大家总说朱元虎说相声的技艺是偷来的。

  有人愿意学习相声，了解相声，张毅贤都很乐意教授的，不收学费，只希望能将相声这门艺术在贵阳继续生根发芽。但老爷子收弟子有自己的规矩：需要对艺术执着，为人正派，并且有一定的基础。朱元虎也是在经过多年的考核后，经老爷子同意，才拜张硕为师，郑重进入相声这个行当。

  山人斋的演出中，偶尔穿插的贵阳话总是会成为一点就爆的笑料。为了迎合贵州本土观众的口味，除了说方言，演员们还会临场发挥，加入贵阳本土近期发生的事。2018年11月17日，周杰伦在贵阳开演唱会。当晚，山人斋的演出里，周杰伦的段子层出不穷，“这里的人都是医院逃出来的，因为医生都去看周杰伦了。”“还是要听妈妈的话，来听相声。”……这些包袱抖得响亮，获得观众的掌声。

  山人斋取名源于诸葛亮常说的“山人自有妙计”，同时，暗示贵州以山地为主的地形，也可解释为“山里人说山里事”。

  山人斋表演张毅贤曾为贵州创作了很多优秀的相声作品，比如，《深圳行》讲述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吸引了大城市商机的故事，同时里面也穿插了山里人不知道怎么来坐电梯、如何开空调的笑料。这部作品后来在“天津马三立杯全国相声邀请赛”夺冠。还有《从头再来》，讲述下岗工人在时代变化中，不断换工作求谋生的故事，获得了贵州省文学奖。朱元虎，作为山人斋里的年轻人，总会在台上说些时下流行的新段子，包括通过抖音火遍全国的贵州话“好嗨哦！”看着现在贵州话慢慢的被大家接受，朱元虎在老爷子的帮助下，正打算整理一下贵州话。

  “嬉笑怒骂演绎人生百态，说学逗唱欢愉天下苍生！”山人斋曲艺社作为贵州民间的相声团体，不为名利，只图一个乐。看似不正经，却是在正经传承，一代一代让相声艺术在贵州继续生根发芽。

  提到贵阳的相声，不得已提的人就是欧少久，艺名欧宝燦。抗日战争时，欧少久沿河南、湖北、重庆等地一路逃到贵阳，途中收了个徒弟叫刘长声。刘长声后来加入贵阳市曲艺艺术团，退休后，与洪方舟一同组建了春黔社。

  在云贵川西南三省里，只有贵阳能接受北方相声，这里面欧少久的功劳最大。他从日本还没投降就在贵阳说相声，说的是天津流派的相声。1965年，我随单位三线建设到贵阳。在来之前，我的老师就说贵阳有个说相声的叫欧少久，艺名欧宝燦，你管他叫师叔。

  来到贵阳之后，我和几个在天津说相声的哥们儿一起去看欧少久表演，在听的过程中，我们该喊好的时候喊好，该鼓掌的时候鼓掌。于是，他就懂了。演出结束后，在台上就朝我们的方向鞠躬，说：“谢谢你们！今天是否有老乡或者行家来了，你们露个面报个名。”演出结束后，我们到后台打了个招呼，就算认识了。

  1956年，贵阳市曲艺团成立，欧少久被任命为团长。后来，发生一些事儿，便暂停了曲艺团的工作，他就在贵阳市中华南路，现在达德学校附近的一个浴室门口看单车。那时候我们会去看他，他腿本来就不好，看着老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欧少久恢复演出了。在人民剧场的背后有个茶馆，现在都还没被拆，只是改成了新华书店的仓库。欧少久一家人包括刘长声，每天都在那里演出，一天两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胖虎（朱元虎）的父亲是铁杆粉，天天下了班就去那里泡杯茶坐着听相声。

  票是三毛多一张，那时候看电影是两毛五，理发三毛八。那时候的贵阳，来看演出的基本都是老粉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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